【離站】白袍的重量

2016.09.23　小路障首站

腦海中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授袍典禮當天。在眾人的注目下，我們魚貫的走上台，將熨得筆挺的白袍交給老師，輕輕轉過身後，在老師的引導下小心翼翼地將手穿進袖子中；扣上鈕釦，拉拉衣擺，面對鏡頭展開燦爛的笑容——從今以後，這身潔白將要跟著我們一起向前走。那時候的白袍很輕、很有朝氣，彷彿迫不及待的向全世界宣告：「嘿！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！」

懷抱著滿腔熱血，我們在白袍的掩飾下試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，開始在大醫院中四處穿梭。但其實用不著太久，我們就已發現，穿上白袍並不會讓我們變聰明；在這座白色巨塔中，我們依然只是一隻隻到處迷路的菜鳥。於是我們開始恐慌，試圖借用口袋裝取腦袋裝不下的東西——Survival guide、筆記本、iPad mini、印得亂七八糟的病歷⋯⋯原先筆挺的白袍開始變形，口袋愈裝愈滿，心卻好像愈來愈空：「我除了擋路之外什麼都不會，該怎麼做才能變得像學長姐一樣厲害呢？」從前逼迫我們唸書的是大大小小的考試，而現在督促我們翻找資料的，卻是患者充滿期待的眼神，以及老師深鎖不解的眉頭。漸漸地，我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駝了背，是因為沒有自信？抑或只是因為披在肩上的白袍日漸沈重？咬一咬牙，我們再次轉身投向書堆：「只要把這些知識通通讀進腦中，口袋一定就可以慢慢變輕吧！」

我們將眼光朝向老師，期許自己有天可以像他們一樣，自信滿滿的在診間與病房穿梭，口袋空空的長袍在身後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形，全然就是專業的象徵。然而在一次次跟診、查房的過程中，我們發現老師的白袍其實有另外一份隱形的重量。面對患者滿心信任的尊重、或是痛苦又虛弱的表情、家屬用懇切的語氣表達「一切都拜託您了」、年輕住院醫師等著裁決醫囑、維生儀器嗶嗶作響⋯⋯原來輕盈自始至終都不是白袍的形容詞，也許只有授袍典禮當天例外吧！口袋愈空，腦袋愈滿，背負在肩上的壓力也就日漸增加；在我們急急忙忙想脫離路障標籤的同時，或許老師們偶爾也會羨慕年輕時光的單純和無慮。時代的巨輪不停向前滾去，我們口袋裡的書本也終將愈來愈少；等到一本不剩的那天，我們真的有能力為減重的白袍感到高興嗎？還是只會被更重的長袍壓得喘不過氣來？

低頭再看身上這件沈甸甸的白袍，突然有些不同以往的領悟。也許我們該珍惜這段口袋滿滿的時光，努力充實自己，才不會辜負白袍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