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離站】成長的喜悅

2016.12.16　小兒外科

第一天踏入 25 號手術室，最深刻的印象是「好溫暖」！不同於一般開刀房的低氣溫，小寶寶在手術中不容易保暖，也因此溫控是小兒外科中十分重要的一環。等到適應了房間中的溫度後，我望向手術台，只見一個小小的身軀，身上連接著各式各樣嘟嘟作響的監控儀器，麻醉科醫師將氧氣面罩壓在寶寶臉上，大夥兒看著小朋友的胸膛一起一伏，四肢漸漸開始掙扎、躁動，等待那一聲「哇！」大哭之後，心頭的大石頭終於卸下——「手術順利，可以推去恢復室了。」

這兩個星期在手術室見到的，大部分都是不滿一歲的小寶寶。從小我就特別喜歡小孩子，也因此這個 course 是我在外科的這一學期中最期待的科別；然而在實際接觸前不免擔心，以前照顧的都是健康的小朋友，第一次接觸到生病開刀的寶寶，會不會手足無措？我就是在這樣忐忑的心情下接下了 primary care。手術前一天，我鼓起勇氣敲了敲 5C33 的房門，昏暗的房間裡播著耳熟能詳的童謠，小寶寶在推車上靜靜的沉睡，年輕的爸爸坐在一旁守護著；另一個角落裡，媽媽一臉疲累的打著盹兒，看得出來為了孩子的身體狀況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。「庭庭爸爸，您好！我是張醫師的學生，來看看庭庭今天狀況怎麼樣呢？」我小聲地詢問寶寶的狀況，一面聽著爸爸說明，一面看著眼前推車上的小嬰孩，淺淺的呼吸、白白嫩嫩的皮膚、肥嘟嘟的臉頰、嘴裡吸吮著奶嘴——看起來和一般健康的小孩沒有兩樣，是個漂亮的寶寶。「昨天哭鬧了一個晚上，剛剛才好不容易睡著呢。」爸爸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孩子，語氣中滿滿的不捨。「明天就要動手術了，今天好好休息吧！有什麼問題可以再跟我們說喔。」小寶寶輕輕的「嗯」了一聲，彷彿在回應我似的，逗得我和爸爸忍不住嘴角上揚。

隔天進入手術室時，寶寶已經麻醉完畢，腹腔鏡也已經架好準備開始進行手術。綠布底下依稀可以看見寶寶的輪廓，露出的小小肚子上開了好幾個洞，長長的器械在老師妙手操作下順利的將食道拉回腹腔、補上 mesh、又將 fundus 圍繞在食道周圍⋯⋯。我一面看著電視螢幕，一面回想昨天在病歷上看到小病人的症狀，黑便、吐血、肺炎、曾經有癲癇病史⋯⋯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麼多考驗，真是令人於心不忍。手術順利結束，護理師們一如往常七手八腳地替寶寶穿衣戴帽、蓋被子保暖，似乎在面對小嬰兒時大家都會被激發出母愛的本能；「啊～醒了醒了！乖喔，來阿姨惜惜，手術結束了喔！」我輕輕握著小庭庭的手，聽著身旁護理師認真的哄著小孩子，突然有種好奇妙的感覺，和以往看過的任何一台手術都不相同。「走囉走囉，可以回去恢復室了！」麻醉醫師滿意的點點頭，露出大大的笑容，「妳知道我們麻醉師最喜歡什麼嗎？我們最喜歡聽見寶寶的哭聲了！」

再次見到小庭庭時，他已經去過 NICU 又回到普通病房。單人房內燈光一樣的昏暗，兒歌依舊不絕於耳，小寶寶獨自一人躺在嬰兒床內睡著，爸爸媽媽恰好不在身旁。我輕輕地走向他，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，看著他沉睡的臉龐，是那樣的寧靜安詳，病歷上的各項檢查結果和實驗數據，彷彿都和寶寶本人無關⋯⋯不知不覺中，原本內心的種種煩惱竟悄悄褪去，只剩下兒歌的旋律伴隨著寶寶的呼吸聲，縈然在心頭上譜成美麗的樂音。這大概就是專屬小嬰兒的魅力吧！我忘記在病房究竟坐了多久，只記得走出房門時夜幕已低垂。從那天起，我喜歡上自己的小小查房，只要一有空就想往 5C45 去，看看小庭庭、陪陪他辛苦的爸媽；儘管大多時候他們都在休息（也許是因為我去拜訪的時間特別奇怪）、儘管複雜的病歷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，但是只要能看著庭庭狀況一天天好起來，我就覺得這一切都非常值得。「奇怪，是我的錯覺嗎？怎麼覺得小寶寶愈來愈大隻呢⋯⋯」「不要懷疑，小嬰兒成長的速度是很驚人的！」學長笑笑的說。

兩個星期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。星期五下班後，我最後一次敲門走進 5C45，正好碰見庭庭的媽媽正在收拾行李。「醫師說明天就可已出院了呢！」「哇！太好了，恭喜恭喜！」我走向小庭庭，有點不捨的摸摸他的肚子，就像過去幾天做PE那樣——儘管我其實摸不出個所以然。「小朋友！你要健康的長大，好不好？」難得清醒的小寶寶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看著我，露出了可愛的笑容。